门开了。

光尘在开启的门缝中飞舞，仿佛一场无声的落幕。环形长廊内恒定的光线，与门外走廊略显昏暗的应急照明交汇，在她脚下投下一道长长的、孑然的影子。

云思窈平静地走了出来。

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如潮水般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，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。但她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，眼神穿过那些或惊骇、或茫然、或戒备的面孔，最终，精准地落在了司空凛的脸上。

那一瞬间，整个走廊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

司空凛看着这个从风暴中心走出的少女，对方身上那件普通的学生服饰，与她此刻镇定得近乎冷酷的气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。她的大脑在飞速处理眼前这超越了所有预案的景象，那张永远冰封的脸上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完全抑制的惊愕。

她的副手，年轻的探员陈默，正指着一块监控屏，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：“长官！您看！AI的人性复杂度指标……停止下跌了，它在回升！AI在自救！”

司空凛的目光却没有离开云思窈分毫。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，声音干涩而锐利：“你做了什么？你是谁？”

云思窈的嘴唇有些干裂，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润湿它。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对方，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散在空气里，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
“我阻止了一场谋杀，拯救了我的作品。”

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至于我是谁，法律会给你答案。”

话音未落，一声不似人声的、充满了疯狂与绝望的嘶吼从敞开的机房内传来。

所有人下意识地望去。

机房内，代表蔺惊蛰的那个全息影像早已崩溃，他本人则被强制断开了与天机矩阵的连接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，瘫倒在地。他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，脸上写满了信仰崩塌后的癫狂。

“不……不可能！我的神国……我的理性……怎么会输给‘人性’这种bug！”

他像一头困兽，嘶吼着，挣扎着，充满了不甘，“情感是病毒！是必须被清除的病毒！”

云思窈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。这个纠缠了她两辈子的宿敌，在他亲手缔造的理性地狱中迎来了末日，对她而言，不过是光尘落定后的一粒尘埃。

她的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秦筝，看到对方眼中那份难以掩饰的激动与狂喜，她微微颔首，算是回应。随即，她的神经光环亮起，接通了乔松的通讯。

“乔叔，”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，“B栋动力区的物理小队情况如何？”

乔松苍老而焦灼的声音立刻从通讯中传来：“董事长！我们……我们与他们失联了！火警系统被触发，整个B栋被最高安全协议硬性封锁！我们进不去！”

董事长。

这个称呼如同一枚无声的炸弹，在司空凛的耳边炸响。她的眼神骤然一凝，锐利地扫过云思窈和乔松。

但她没有时间追问。现场的混乱必须由她来终结。

“逮捕蔺惊蛰！”她果断下令，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，“封存所有设备作为证物，连同那个女人一起带走！”

两名全副武装的特勤队员立刻冲入机房，一人一边，将状若疯癫的蔺惊蛰从地上架起。另一个队员则轻松地将早已失去意识、瘫倒在角落的“鸢”扛在肩上。

蔺惊蛰被拖拽着经过云思窈身边，他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，嘴里依旧在疯狂地咒骂着，咒骂着这个用“人性”摧毁了他毕生理想的“幽灵”。

云思窈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，平静得像一汪深潭，不起涟。

直到那抹身影被拖入走廊尽头，她才缓缓转过身，重新看向司空凛。

“司空局长，”她说，“现在，我需要你解除B栋的封锁。我的人还在里面。”

她的语气变了。不再是解释，不再是陈述。

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、仿佛在对自己下属说话的命令。

司空凛与她对视着，那双代表着绝对秩序的眸子里，第一次没有立刻迸发出拒绝与审判。她从这个少女身上，感受到了一种源于绝对实力、而非法律条文的威压。
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

最终，司空凛冷冷地开口，用她最后的武器——程序正义，来抵挡这股无法理解的力量。

“解除最高安全封锁，需要昊天集团董事长的最高安全许可。”

她一字一顿，宣告着自己的立场。

“在你向我证明你的‘合法性’之前，我无权为你破例。”